2023关于单独二胎遇冷的问题争议

争议单独二胎遇冷 学者倡立即放开生育

单独二胎政策已施行一年，截至2022年底，全国共有106.9万对单独夫妇申请再生育，远低于国家卫计委此前所做的“200万”的预估数量，多位人口学者据此认为，“单独二胎遇冷”，中国育龄夫妇的生育意愿已出现严重滑坡，生育危机正在到来，必须尽快全面放开二胎乃至实现生育自由。

然而，2022年2月11日的《人民日报》报道，由中国人口学会举办的中国人口形势分析与展望学术研讨会日前在北京举行，这次研讨会通过官媒对外界宣称“单独二胎没有遇冷”。

中国人口学会会长翟振武则称，2022年中国人口有两个重大变化引人注目：一个是全国出生性别比“断崖式”降落，另一个是出生人口数量“跳跃式”上升。预计2022年出生人数会再度大幅度跳跃，一个新的出生小高峰将如期而至。2022年全年出生人数有可能会逼近、达到甚至超过1800万。如果考虑到将来生育政策的继续深入改革，这个出生高峰还会延续5—8年。

此论一出引发巨大争议，因为就在全国30个研究机构， 50多位人口学家参加的“面向未来的中国人口研究暨第三次生育政策研讨会”会议上，与会人员几乎一致地认为，单独二孩政策“遇冷”。

那么，单独二胎是否遇冷?中国当前的人口形势到底如何?是否应该全面放开二胎乃至全面放开生育限制?

单独二胎是否遇冷?

翟振武认为单独二胎没有遇冷的原因有三：其一，单独二孩政策能够覆盖的目标人群数量在1100万对左右，把1100万对的目标人群数量直接等同于新增出生人口总量，这种作法忽视了二孩生育的意愿或比例，相当于认为所有已育一孩的“单独”夫妇都会生育二孩。

其二，把某一年的“单独”夫妇申报规模与1100万对相比较，这既没有考虑二孩生育的意愿，也没有考虑二孩生育是在几年内才完成的规律。其三，各个省的生育意愿有较大差别，虽然全国平均生育意愿是60%，但大城市和东部省份一般会低一些，西部和中小城市会高一些。目前有的省二孩申报的数量高于预期，有的省低于预期，都是正常的。

曾获得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携程旅行网董事局主席兼CEO梁建章、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生物统计学博士、人文经济学会特约研究员黄文政先生黄文政则联合撰文指出，上述结论并不成立，并且长期以来，计生部门和某些人口专家对人口形势存在严重误判，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高估，对单独二孩的数据估算也是如此。例如，根据福建卫计委的统计数据，福建符合单独两孩的夫妇约有12万对，从今年3月31日实施单独两孩至8月底，福建申请单独两孩生育证的夫妇17811对，占符合条件人数的15%。辽宁省有育龄“单独家庭”82万左右，其中有生育意向的约为45万。自3月27日实施“单独两孩”生育政策以来至6月30日，全省申请生育“单独两孩”的有7356人，批准7155人，预计将远低于此前测算的每年生育10万人的数量。

最终在全国的数据上看，据国家卫生计生委计划生育基层指导司司长杨文庄透露，截至2022年底，全国共有106.9万对单独夫妇申请再生育，基本符合预期。在多位人口学家看来，这一数字已严重低于卫计委此前估计的“200万”。

对此，梁黄二人称，“在政策实施之前，卫计委言之凿凿所说的是，单独两孩实施后每年新增出生人口约200万。现在一年过去了，申请人数只有100万，如果扣除申请未被批准的，被批准却没有如愿生育的，没有“单独两孩”政策本来也是要生育的，还有双独家庭作为单独申请而生育的，新增出生人数会远低于100万。”

当前人口形势如何?

作出关于人口政策调整的决策，人口数据至关重要。其中，总和生育率是确定人口趋势的核心数据，可以通俗理解为每个女性平均生育孩子数。每对夫妻至少要生育2.1个孩子才能维持人口的可持续繁衍，但根据国家统计局的人口普查和抽样调查数据，中国2010、2011、2012、2022年的生育率分别仅为1.18、1.04、1.26、1.23。

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本应是制定人口政策的最基础的数据，但计生部门并不采纳，而对其进行了人为调整。如2000年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当年生育率仅为1.22，但计划生育部门却把人为调高后的1.8作为国家制定人口政策的依据。翟振武也倾向于调高生育率，他称，2012、2022、2022年的总和生育率分别为1.499、1.513、1.579。相比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分别提高了44%、20%、28%。

时任计生委主任张维庆对此解释称：“我们确定总和生育率的数据是中国的人口学家参照联合国的数据和有关人口专家提供的数据，多种数据综合比较的结果。国家人口计生委和国家统计局对这个数字是非常谨慎的，没有科学性我们是不能随便确定。根据大多数学者的意见，我们国家目前的总和生育率应该在1.7—1.8之间，这是经过科学测算的数据，不是哪个人说的，更不是我个人说了算的数据。当然有个别专家认为中国生育率不是1.7—1.8，是1.5，当然这毕竟是个别人的观点。”

而翟振武也认为，“如果按照2022年1800万的年度出生人口数量推算，2022年我国育龄妇女的总和生育率为1.7左右。总和生育率上升的趋势是十分明显的。有人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的结果，断定目前中国的总和生育率已经低至1.18的水平，今后还将越来越低，已经到了“危机”和‘陷阱’的境况，显然距离事实太远。”

国家统计局与国家计生部门的数据打架，前者数字较低，表明生育形势严峻，后者较高，表明生育形势并不紧迫。采纳何者数据，对于何时全面放开二胎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而在另一方面，多项调查和统计显示，中国民众的生育意愿已处于极低的水平。即使是一贯被认为崇尚多子多福的中国农村，年轻人心目的理想孩子数都已经低到1.8的水平。而实际生育率往往大大低于生育意愿，比如日本韩国的理想孩子数一直在2以上，比中国农村还高，但实际生育率都不到1.45。

最能显示生育意愿低迷的数据来自于上海，上海市卫计委家庭发展处处长樊华也公开表示，“经上海市卫计委统计，目前上海进入婚育年龄的女性，有90%都符合双独或单独的政策，但申请二孩的比例还不足5%。”而2011年上海社科院青少年研究所与上海市妇联做过的一项调查显示，抽样的2000名上海市12岁以下儿童的家长中，近半数表示会放弃生二孩。

黄文政对财新记者表示，实际上，上海多年来“双独二胎”的实施情况就已经表明，申请人数占符合条件的人数的比例已经相当低了，而申请之后实际进行生育的又仅占一半，“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了生育意愿低是众多学者的一致意见，关注医疗界投资的上海睿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管理合伙人刘明则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到人口结构的恶化。他称，“我和团队一直在医院投资一线，近一年聚焦在新建医院投资。在新投资医院在实地收集数据和信息的时候，发现人口结构和医疗环境有强烈的互动关系。”

首先，现今的医疗环境佐证了人口结构的变化。以广东省2022年为例，老年患病客户占总住院人数20.0%。(根据2022年广东省卫生年鉴和实地统计综合推测数据)广东是一个人口净流入大省，人口年龄中值较低，还拥有如此高比例的老年患病客户，可见老年抚养比已经到达一个很高的水平，达到了20.59%(根据WHO的2022年的数据)，这个数字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验证的。

虽然单独二孩的政策在2022年底就开始公布，并很快实施，导致2022年15岁以下儿童占比止跌，略有回升，但刘明认为，这个和龙宝宝有很大关系。即使这样，社会的总抚养比一直在攀升，从2009年开始，一直没有改变趋势，说明新生儿童的增长没有跟上人口老龄化速度。

然后，现在的人口结构和趋势影响了未来十年的医疗环境。社会办医的投资热情正在从高端妇儿向“老年病种”转移;与此同时，保险和地产机构的养老投资热潮将聚焦老年病种的医疗机构投资在未来五年推向一个新的阶段。随着老年比例不断提高，市场逐渐增大，并且投资热情持续高涨，会吸引大量医生等医技人才聚焦到老年疾病中去。其中相当一部分医技资源是从儿童和孕产中分流的，这就导致儿童看病未来越来越难。“家长发现养第一个孩子，看病太过于麻烦了，痛苦的儿童就医体验大大打击了继续生育二胎的积极性。”这在刘明多年和儿童就医家长交流中，存在这样许多的案例。

何时全面放开二胎?

人口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中国人口形势已非常紧迫，面临的主要风险是生育率长期过低，中国生育率已有20多年低于实现世代交替所需的更替水平，并且，人口结构持续恶化，15岁以下人群占比已从上世纪50年代的五分之二，降至了六分之一，中国占世界人口比例也从1980年的22%，降到了2022年的19%。即使是将家庭平均生育孩子数量提升至两个，也难以扭转出生人口锐减的趋势。

对此，劳动经济学家、社科院副院长蔡昉曾公开表示，“中国可能在两年左右时间内向所有夫妇放开二胎政策;放开二胎政策可能不会显著提高生育率。”而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张车伟则认为，“全部开放二胎对我们整个生育水平的影响不会很大，所以并不一定要两年时间。”

张车伟认为，“现在来讲，我们全部开放二胎，应该对我们整个生育水平的影响也不是很大，所以我觉得并不是说一定要两年时间。实际上现在我们国家的生育水平已经非常低了，在我看来，现在全面开放二胎也并不是操之过急。”

而梁建章黄文政二人更是认为，如果按蔡昉所说到2022年全面放开二胎，步伐依然太慢太小。“事实上，即使现在全面放开生育，已是太晚，遑论只放开二胎。按照现在的生育水平和未来趋势，政府应立即全面放开生育，并尽快实施鼓励生育的政策。”

梁、黄二人进一步指出，对无数家庭来说，对生育放开的任何拖延都可能会带来难以承受的人生悲剧。比如，每晚一年放开，全国预计就会增加7.6万个失独家庭，相当于每晚一天会多产生200多个失独家庭。没有任何理由让这些家庭付出这种伦理代价。因此，应立即全面放开二胎。

梁、黄二人认为，相比于单独二孩政策，全面放开二胎当然是一个进步，但依然还是在限制生育。中国生育率已经太低了，即使鼓励都可能回天无力。而且未来10年，处于生育高峰期的女性数量将锐减近半，因此真正需要的是尽快鼓励生育。“中国真的等不起。”